小南門,是台北城現留四座城門之一,正名稱為「重熙門」,與東門「景福門」、南門「麗正門」恰好在愛國西路至仁愛路的一條動線上。
恰好住在小南門附近的我,在這二十年間,見證了許多選舉與抗議、國慶日和新年;每每人潮都是從小南門往總統府湧去,或是有許多遊覽車就停在愛國西路或中正紀念堂附近,在某一個轉角領便當、拿旗子、拿文宣,然後在集會結束後四面八方散進西門町與捷運沿線。
這些年來許多的集會和抗議,每每化作新聞的畫面、窗外的噪音,以及眾人離去後滿地的垃圾,成為我心目中對於選舉、集會、遊行的印象:
一閉上眼,我彷彿就可以聽到空氣喇叭聲、搖旗吶喊聲、一呼百應的口號聲,或者是整齊劃一的「抗議」、「凍蒜」…
台北,是一個抗議的城市。
[title]那些年,我們沒有去抗議[/title]
2000年,連戰落選、榮民蛋砸馬英九,那時還小,卻是印象中第一次感覺到「台灣要亂了」,最終也讓陳水扁當完四年總統。
2004年,陳水扁贏不到三萬票險勝連任,新聞直播邱衝車大將軍衝撞法院,抗議選舉不公。
2006年,施明德號召百萬紅衫軍倒扁,連著好幾天的抗議活動並未取得成果,最後連目的焦點都混淆。
2007拿掉大中至正、2008野草莓運動
2012年,馬英九連任,許信良絕食抗議。
那些年,覺得政治與我無關,我不喜歡藍、也不喜歡綠,政治人物都是灰的,當他們把畫面搞灰,人民就不會知道實際上發生了甚麼事。
所有的抗議都很吵、很激情,沒有結果。
我依舊在小南門,聽著遠方傳來的空氣喇叭聲,一陣陣的聲浪如煙火聲襲來,直到救護車、警笛響起,才會引起我的心驚。
[title]2013怎麼了?[/title]
2013年2月,一場18年的抗議,關廠工人再次停下了台北車站的火車。
2013年3月9日,因為地震引起的福島核災,喚起了台灣人對核能發電的危機感,發起了反核四遊行。
2013年5月,菲律賓槍擊我國漁船廣大興號事件,總統倒數默哀。
2013年6月,大埔毀田圈地事件被下達強制遷拆。
同月,政府在無公聽狀態下,簽訂了兩岸經濟合作架構協議。
2013年7月4日,洪仲丘禁閉室受虐死亡。
2013年7月18日,大埔事件受害者上台北抗議時,拆除四戶住處。
一連串的爭議,不包含碧潭吊橋確定拆除、苗縣拆客家窯蓋福建土樓、毒澱粉事件等等…各式各樣的社會議題。
各事件的各相關單位,大概已經熟悉了民意與媒體,所以用一種裝聾作啞的態度,想粉飾太平之後硬幹強衝,讓每一件事情都沒頭沒尾的消失在媒體新聞裡。
終於、人命一條,當過兵的台灣人,等待著孩子退伍的父母,被洪仲丘一事點燃了情緒,在8月3日這一天走上街頭。
[title]8月3日,台北無集會[/title]
這一天,我也走上了街頭,順著小南門往愛國西路走,看到了完全沒人的總統府,以及必須要繞道仁愛路才能進入的抗議會場。
以及許許多多穿著白衣,漫步在街頭,準備參與這次集會的人民。
走到會場,聽到了情感澎湃的歌聲,我為台灣有一天出現這樣一首歌,同時感到驕傲與悲哀。
我為在這一天所有避開集會的相關人士,尤其是總統,感到悲哀。
8月3日,facebook上滿滿的是各地去參加集會的人自己上傳的照片,以及來自世界各地媒體的報導。
這一天,台灣默哀了。
而在政府眼中,甚至於一些急著出來打壓,假借理性指責這些人在製造混亂的名嘴和作者們…
8月3日,台北,依舊無集會。
我深深以這些人的無恥感到恥辱。
[title]公民要堅持下去,認識自己的權[/title]
8月3日,在總統府前升起了一個巨大的十字架,這是被逼到牆角的人們,一起用沉默的共識所組成的;最應該在場的人卻缺席了,摀耳遮眼,當作自己身上並沒有沾染這些血腥。
黑色的畫面帶走了一條無辜的性命,白衫的平和是台灣人的驕傲,總統府前的空白是政治的恥辱。
當眾多人說「這是公民運動歷史性的一刻」,其實讓我感到恐懼。
我們只是正常的走上街頭,並沒有人得到甚麼、政治人物沒有感受到壓力、檢調單位依舊是權力最後的防火牆,我們還在踏步,只是剛踏上街頭。
只是因為軍方以為,一條人命可以用一種騙笨蛋的方式呼巄過去,真正喚起了人民的憤怒,但是還有大埔、還有核四、還有服貿、還有躲在政府後面的財團和壓榨。
只是開始,還沒有真正開始。
而我恐懼著因為「這是公民運動歷史性的一刻」,就這樣結束。
還有大埔、還有核四、還有服貿 ,還有許多政府裝聾作啞下的犧牲者;只是因為莫名去了一條人命,軍檢還打算用騙笨蛋的方式呼嚨過去,真正點起了人民的憤怒。
公民運動在進步,但絕對不應停止在此;民為貴、社稷次之、君為輕,對這點認知最少的竟然是人民,乃至於軍政檢調都可以任意對待人民。
沒有人希望革命,只是當人民都被逼到牆角懸崖,總還是會做出最低限度的反抗。
加油,台灣,加油,公民。